管平波故作欢快的跑出军营,打马往宫里冲,过坤宁殿而不入,直奔陆观颐居住的受厘殿而去。陆观颐依旧在吃药,整个殿里弥漫着药香。她不愿整日睡着,此刻正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闲书解闷。精致的屋舍、华丽的装饰、恭敬的仆从、美味的菜肴,让她恍然间似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徐娘半老了。熟悉的脚步在殿中响起,陆观颐正了正身子,含笑看着来人。周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管平波笑道:“今日看着好些了。”说毕叫起太监宫女,顺便把他们撵出门外。陆观颐哀怨的道:“你几日没来看我了。”管平波好脾气的道:“我去军营巡视了。待你好了,去军营理事,只怕日日见的我烦。”陆观颐嗔道:“我什么时候烦过你了?”管平波道:“将来。烦我秀恩爱。”陆观颐瞪大眼。管平波长长叹了口气:“你那不省心的表弟啊,他老人家不是想住坤宁殿,是妄想福宁殿呐!”陆观颐好笑的道:“哪个男人看上了你,是想去住坤宁殿的。”管平波摊手:“福宁殿只能住一个人,没位了。”陆观颐敛了笑,道:“你方才说‘秀恩爱’是什么意思?”管平波道:“我跟他说翌日我们夺得天下,我让他予取予求。”陆观颐:“……”“干嘛?”陆观颐:“幸亏那不是我亲弟,不然我现在想掐死你。有这么误导人的么?将来对景出来,你怎么办?”管平波十足流氓的道:“对景就对景,我骗他了么?我又不打算始乱终弃不让他做皇后,也没打算整个三宫六院,叫他欲求不满。杨坚结婚时那般承诺,还有小老婆呢。我连情都不打算偷,很厚道了好吧。”陆观颐戏谑的道:“你别跟我嚷嚷,你跟他嚷嚷去。容我提醒一句,你真打不过他。”管平波:“……”陆观颐咳了几声,喝水顺了顺气才道:“不是我说,你叫他生了期盼,将来又不依他,且先想好怎么哄吧。”管平波死皮赖脸的道:“所以告诉你了啊。好姑姐,将来我指望你了。”陆观颐点了点管平波的额头:“你这王八蛋,天下男人也就谭元洲能忍你了,彰哥儿没那么好性儿,你可仔细些。”管平波苦笑:“求别扎刀。”陆观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色道:“不说笑,我且问你,你今日为何不拒绝他?”管平波道:“美人主动献身,没绷住。”陆观颐哼了一声。管平波认真的道:“我真挺喜欢他的,你别不信。”陆观颐道:“那你也可以先拒绝。”管平波微笑:“他自己说因喜欢我,当皇帝才配的上我。我没必要拒绝吧。”陆观颐头痛的道:“我真怕他将来控制不住脾气。”管平波道:“没事,大不了他打我一顿。习武的时候哪天不被他揍,习惯了。”陆观颐深深的看了管平波一眼,叹道:“我原先单知道喜欢你的人倒霉,如今看来,你喜欢的人更倒霉。”管平波:“……”陆观颐扯了扯嘴角,喃喃道:“他……是个痴情种子。这么多年才肯走出来,你莫负他。”管平波原也不想在感情上欺骗,于是郑重承诺道:“嗯,不会的,你放心。”无钱无钱京师大兴宫静谧的午后,阳光洒在皇城的黄瓦红墙上,廊下的仿梁上金箔彩漆反射着点点金光。延春阁内,两条飞龙沿柱盘旋,镶金嵌玉的宝座上,坐着的正是炎朝开国之君伊德尔。他随手翻阅着内阁呈上来的奏章,艰难的识别着上头骈四俪六的文字。看到中途,忍不住啪的倒扣在桌上。手扶着额头,不理解那起子汉人为何就不懂得在奏章上说人话。炎朝仿陈制,亦设立了内阁六部等机构,然朝中大权却分散在姜戎旧日的几大部族手中。伊德尔虽号称皇帝,却更似草原盟主,心中自是很不爽快。他想要中央集权,只得竭力扶植投降的汉臣,以期他们能在朝中与几大部族首领抗衡。可惜这些不愧是亡国之臣,譬如原先陈朝礼部尚书,如今做了炎朝首辅的张云亭,每每见着彪悍的武将,自家先就畏缩了,还不如从姜戎带过来的几个汉人好使。因着这帮废物,汉化的章程拖到今日都没个结果。再有,还是陈朝的时候,长江以北便不断有反贼,待到炎朝建立,民间闹的更加厉害。炎朝各路大将被弄的心头火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屠杀,整三年,方才日渐安定。然这等安定不过是表象,自古以来,人口就代表财富。大屠杀后,起义军是少了,可种田做工的人亦少了。大片的矿山停工、无数的田地荒芜。几大部族的家主各自圈完了地,又抢起人口来。日日有官司打到他跟前,楚朝竟是不消出手,他们自家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提到楚朝,伊德尔不免又想到虎贲军,简直万般郁闷说不出口。第一次交手,虎贲军对方损失火器营三千,自家损失上万;第二次交手,虎贲军情形不详,贺赖乌孤报上来的伤亡竟有三千之数。最恨的是损失的不是他自己的部曲,便是嫡系的兵马。伊德尔能当这个皇帝,正是因为最强大的丘敦氏与次强的贺赖氏联手。而今他们实力削弱,其它部族立刻就生反骨。大单于都人人想做,何况九五至尊。伊德尔深深叹了口气,部落制打起仗来,中枢财政压力小,打完仗却是容易尾大不掉。面对逐渐浮出水面的内部矛盾,伊德尔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想,如何才能祸水东引呢?伊德尔愁肠满腹,对头楚朝朝廷也不太平。窦向东尸骨未寒,嫌年终收益太少的炎朝中原郡都指挥使出连氏叶延对江淮郡发起了攻击。江淮何等要地?当年管平波上军事理论课便道“守江必守淮”。本就因窦向东离世而显得哀戚的楚朝朝廷,腊月里闻此军报,气氛越发沉闷。姜戎的战斗力他们都是亲见过的,江淮百姓只怕要遭殃了。腊月二十七,内阁九卿顾不得年假,齐齐聚在文华殿,商讨战事。兵部尚书肖铁英耿直的道:“我们的步兵不过寻常,不知郡公的水军是否能够抵挡。”郡公指的是江淮总兵窦钟麒。此人乃窦宏朗的远房堂兄,早年跟着窦向东跑船,待到窦向东一人得道,他也跟着混了个宗室郡公,派遣到了淮河上守卫。江淮是南北交界处,地形复杂多变,要说出连叶延能一口气打到应天,众人都是不信的。但楚朝统共四个郡,哪一个的税收都是重头。今秋的税收倒是入了库,可百姓被劫掠,朝廷又得把税收吐出来赈灾,本就紧巴巴的财政定然雪上加霜。窦向东当了几十年水匪,积累的财富若是搁在君山岛上,子孙十辈子都未必花销的干净。可他那些钱放入朝堂,便是杯水车薪。朝廷无钱,自然是左右为难。增兵负担不起,干看着照样是巨大的损失。今日轮值的翰林周京潺想了想,略带狡黠的道:“不若请虎贲军驰援?”林望舒瞥了自家远房内侄一眼,淡淡的道:“虎贲军去了江淮,谁来戍卫京城?”林望舒此言有些睁着眼说瞎话了。贺赖乌孤袭击应天后,应天的防卫便做了调整。除却禁军金吾卫之外,还设立了江南大营,总兵正是张和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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